8月25日我去學校報到，以後就……再看吧。

☆、再想親情

車已經出了漢城，路邊的景色漸漸蕭條下來。

“成彬哥，這時候……合適嗎？”延浩勳坐在我身邊，猶豫地說。

“你要一直抱著這個態度就永遠不要見他了，”我擺弄著懷裏的攝像機，“難得你們都想著對方，如今有了機會為什麽不用？不要想太多。”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姜鎮英回過頭來，說：“不過，成彬哥，你為什麽要帶攝像機啊。”

“以後就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了，留下這段經歷作個紀念。”我繼續擺弄著攝像機，頭也不擡地說。

延浩勳沈默地望著窗外，陷入回憶中，臉上鋪滿了憂傷。

“到了。”

我仰望監獄的大門，這裏面囚禁著罪惡，還間接地囚禁著人的心。

“走吧。”我拍拍浩勳的肩膀，說。

監獄方面給了我們特別照顧，探監安排在一個小房間內。

延浩勳顯得特別焦躁，我不知道他與他的父親有幾年沒有見面了，更不知道這次會面會是什麽樣子。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姜鎮英偷偷地捅了我一下。我才註意到延浩勳的父親已經來了。

根據我得到的消息，延浩勳的父親叫做延俊宇，四年前因為故意傷害罪而被判刑10年，事件的起因是酒後爭執。我心中暗嘆一聲，酒這個東西估計會是我一生的噩夢。

命。

與我想象的不同，延俊宇相貌一般，但氣質上給人的感覺很斯文。總之，不像一個犯人的形象。

可原本人就是具有多面性的。就像事故後，伯父和伯母無法相信最註重責任的周揚竟會做出如此不負責任的事情一樣。

延浩勳的眼睛裏已經蒙上了一層淚水，喉結微微顫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延俊宇的情況也沒有好多少，經歷了愧疚與悔恨四年的折磨，他的頭發已經接近全白，盡顯老態，可這並沒有換來他心裏的解脫。

他受了四年的內心折磨，而我是十五年……我突然間想到原來十五年竟然會過得如此之快。也如此之慢。如今，我終於等到了贖罪的機會……

“爸，你知道嗎？”延浩勳鼓起勇氣先開口了，“我出道了，成了一名歌手。可是，每次參加活動的時候，看到現場維持秩序的警車，我都會很不安。”說到這裏延浩勳已經哽咽。他曾經告訴過我，他畏懼警車，畏懼警察。我完全理解，對於10歲時親眼目睹父親被警察帶走的延浩勳而言，與那段記憶相關的一切，都會成為他所畏懼的東西。

這對於每個人都一樣，就像我畏懼酒的味道。

延俊宇的眼睛已經開始泛紅，輕輕地嘆了口氣，仿佛過了很久才開口說：“浩勳，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母親。我可以想象這四年你過得有多苦……”說到這裏延俊宇雙手掩面，低頭啜泣幾聲才擡頭繼續說：“浩勳，在監獄裏聽到你出道的消息以後我很高興，也很擔心。我這樣一個父親會成為你的藝人生涯中揮之不去的汙點，如果當初想到你能有今天的成績，在入獄時我就應該與你斷絕父子關系……”

“你在說什麽？”延浩勳的聲音突然大起來，“你在說什麽？斷絕父子關系？我在這裏說清楚，你是我延浩勳的父親，這是你、我都無法改變的。”

此時憤怒的延浩勳已經完全沒有以往溫和優雅的樣子，我隱隱地感覺到了他心中對於父親割舍不下的情感，以及延俊宇的話帶給他的深深地刺痛。

我忽然想起文才宇和楊詩，我今生的父母。無法否認的血緣和十幾年的朝夕相處，是否能夠因為生下我時他們的不得已和我與前世的聯系而忽視？實話說，這個問題對於我依然是無解。

“四年過得很快，不是嗎？”刻意忽視延浩勳的憤怒，延俊宇忽然間換上淡淡的笑容，微笑著說。

“是啊，很快。”延浩勳也平靜下來，他不是不理解父親的良苦用心，只是不能接受，“你離開以後我就進了一家小的經紀公司當練習生，後來公司倒閉，合約作廢，我就去了S.G.繼續當練習生……呵呵，我從未想到這麽早就能夠出道，還真是幸運啊。”

延浩勳說得輕描淡寫，但誰都明白，這四年間的辛酸已經到了不能用言語描述的程度。14歲的延浩勳那驚人的成熟就說明了一切。唉，B&R中只剩姜鎮英一個孩子了。

這時，延俊宇似乎忽然註意到站在一旁的我和鎮英，雙眼緊緊盯著我們，過了一會，延俊宇站起來向我們深鞠一躬：“多謝你們對浩勳的照顧。”

“之前並沒有人照顧他，”我的話讓氣氛陡然有些尷尬，“浩勳他自己足夠優秀，自然會堅強地生活，並且會開創自己的事業。”

“成彬哥……”延浩勳想要制止我，的確，對延俊宇說這種話有些過分了。

“不過之後會有的，”我依然很平靜地說，“因為現在浩勳已經是我的朋友了。”

氣氛緩和下來，延浩勳頗為無奈地笑笑，對延俊宇說：“爸，你別見怪，成彬哥就是這個樣子。”

延俊宇微笑著點頭表示他並不介意。我才發現原來這對父子雖然相貌上差別很大，但笑容竟如此相似。

“浩勳，”延俊宇忽然間神情猶豫地說，“我一直

想問你，四年前我做了錯事，你能原諒我嗎？”

“不能。”出乎意料地，延浩勳幹脆地予以拒絕。

連姜鎮英都很不理解，正要開口，被我制止了：“鎮英，浩勳這麽做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再說這時他們父子之間的事，我們沒有資格插手。”

“可是……”姜鎮英還想說什麽，而那邊延浩勳已經對他的話進行了解釋：“爸，我可以不怨您，但沒有資格說出‘原諒’這個詞來。因為您最對不起的人不是我。”

“想不到一件錯事，竟傷害了那麽多人。”延俊宇嘆息道。

我突然意識到我不應該呆在這裏：“鎮英，走。”

姜鎮英不解地看著我，我大腦一陣暈眩，還真是小孩子啊。“我們在這裏聽浩勳和他父親說話，這不合適。”我低聲說。

姜鎮英才意識到這一點，與我一同離開。

“成彬哥，你的攝像機呢？”

“我放在那裏了。攝像機是開著的，等探監結束了，我就進去把它關掉。”姜鎮英啊姜鎮英，你連這個都沒有註意到嗎？

“監獄方面允許嗎？”算你這個問題還有點水準。

“我和他們溝通過了。”

我沒有再理會鎮英。而是一個人想過去的事情。

當我還是周揚的時候，因為成長在單親家庭，我對於親情幾乎沒有認知。後來去琳婕家見到她的父母，我才明白，原來親情是一個多麽美麗的詞語。

我還記得伯父伯母對我說的那些話。

“周揚，不是我們不相信琳婕的眼光。只是出於做父母的對於孩子的擔心，想對你有深入的了解。這個你能理解嗎？”

“周揚，我們覺得你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年輕人，琳婕與你在一起我們也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你們有自己的生活，我們也不多幹預了。”

“周揚，本來你們年輕人鬧矛盾我們當家長的不應該有過多幹預，但還是忍不住想對你說。琳婕這孩子從小好強，不肯輕易認錯，但是非對錯她自己還是明白的。如果她有做的不是的地方，而且犯的不是什麽大錯，你能包容一下嗎？”

“周揚，你和琳婕不想那麽早結婚，我們也能理解。現在年輕人壓力大。趁著年輕的時候在一起為事業打拼，等事業上有所成就以後再結婚，那也挺不錯的。我們不著急，你也放寬心。”

“周揚，我們結婚的時候本想兒女雙全，後來響應國家號召，只要了琳婕一個孩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就認你當幹兒子，好不好？現在電視上總說年輕人的感

情不長久。就算你和琳婕最後……有那種情況了，你也可以留在這個家。我們的確很喜歡你這個孩子。”

就在伯父伯母說這段話的當天晚上，我為我的一時輕狂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兒女雙全……我和琳婕都死於那場慘烈的車禍。我至今也不敢設想，當伯父伯母看到警方做的事故鑒定時，會怎樣看待我。他們曾經真心關愛，卻害死了他們最疼愛的女兒的周揚。

就算琳婕原諒了我，可是在那個世界，承受巨大悲傷的伯父伯母，還有平日與琳婕形影不離的映荷，能夠原諒我嗎？我是不是永遠無法贖清自己犯下的罪了？

“成彬哥？”鎮英的聲音把我從回憶中喚醒，看他一臉詫異地望著我，我才意識到剛才自己的舉動實在太詭異了。

“我沒事，只是突然想到過去的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說這句話的時候我被自己怪異的聲音下了一跳。

我這樣的人，活著是為了什麽啊。僅僅是幫琳婕完成她的願望，簡單一點說，僅僅是贖罪？

我又一次感到迷茫。

這種迷茫一直持續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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